鲸屿

我从银河里撷取了一页故事讲给你听

【鹤婶】向死而生

      *乙女向

      *鹤婶


    「一」

      “人总是向死而生,而刀也大抵如是。”

      他还记得审神者说这话时带着温和而旷远的微笑,指尖拈着一两朵明丽的花,坐在廊下看着短刀们玩闹。彼时他并不完全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一刻的审神者的眼神仿佛穿越了茫茫草原上亿万株带着露水的芳草,一直看到地平线的另一端去。

      他们的审神者偶尔会有种神明一样的从容。

      不愿细想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此刻看着那张妍丽的脸庞、花苞一样的生命,他静默了两秒,眯眼笑着递过去一块点心,然后在对方咬下第一口发现是芥末馅的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了出去,跑到安全距离后促狭地冲主一笑,表现出了点“吓到了吗,来抓我呀”的意思。

      果然,只见审神者刚刚还风轻云淡的面具被打得粉碎,暴露出张牙舞爪的本性扑向鹤丸国永。可惜这鸟太刀的机动实在不算慢,只能被他饶有余力地逗着跑。眼看就要跑不动了打算放弃,却看见白发的付丧神定定站住,转过身来笑着向她张开双臂——

      她心一横直接扑过去。可惜冲得太猛,鹤丸国永几乎是一瞬间就搂住了她的腰,往后倒去的时候右手护着她的后脑勺让她紧紧贴在自己的怀抱里。掌心的触感太柔软也太温暖,少女纤细的腰肢透过轻薄的巫女服可以感受得清清楚楚,发上不知名的香味丝丝缕缕绕着他的鼻尖打转,好闻得舍不得放开。就这么发了会儿呆,就感觉有微凉的手指一左一右扯住了脸颊上的肉,用着不轻不重的力度抒发着自己的气恼。

      “搞事儿是不是?居然给我芥……”

      鹤丸低下头去亲吻她柔软的嘴唇,舔着温热的口腔内壁,末了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样鹤也吃了芥末,扯平啦。”

      回应他的是一记猛扯。

      然而当晚他们吃饭的时候,自己就因脸上的红痕被不少刃用同(xing)情(zai)怜(le)悯(huo)的眼光打量了半天,哎呀鹤丸被主君打了吗真可(huo)怜(gai)。

      切,你们懂什么。

      鹤丸先生腹诽着,摸着自己的脸甜蜜地笑了起来。


    「二」

      早知道人类的一生很短暂,但没有想到时间竟会过得这样快。

      像往常一样的下午,形单影只的鹤丸国永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他坐在审神者常坐的廊下的位置,却再没有恶作剧的动力。

      整个本丸安静地仿若无人之地。那些他曾挖出来的坑又被他一个个填了回去,他左手按在自己的本体上,双手后撑眯着眼看着落日一点点向下沉,耳边恍惚听见药研在叫他。

      “去看护大将吧。到你了。”

      他平静地走过去,拉开障子门,与交接的刃目光相接,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对对方的问候。待他走到审神者的窗边跪坐下来的时候,他又是审神者常见的那个鹤丸了。不过那双金色的眼睛里除了笑意,还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但审神者已经很年迈了,她实在没有心力去琢磨那些东西是什么,只是听着鹤丸的话微笑。她笑起来仍像个二八芳华的少女。

      鹤丸国永絮絮叨叨地讲着最近挖了几个坑,有几个刃走路不小心摔了进去,以及本丸里那棵樱树花开得相当繁茂,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去看。

      可他们各自都心知肚明审神者不会好起来了,她的身体日复一日地衰败下去。

      讲到最后鹤丸开玩笑似的飞快地说了一句:“在神域的人是不老不死的哟,要不要跟鹤一起去呢?”

      可是审神者没有回答。她的眼睛也闭上了,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

      倏忽大风起,卷着窗外那棵巨大的樱树的花瓣洋洋洒洒飞向远方。明明刚刚还繁盛明艳的樱花在这一刻纷纷零落枝头,伴随着夕阳最后一丝微光四散开来。

      鹤丸背对着窗户,握住审神者已经变得冰凉的手,将额头贴上去。他静默仿若一尊雕像,却想起他曾无数次玩笑着试探说出的话:一起去神域吧,我们永远在一起。

       那时的审神者从容地告诉他人类向死而生,刀也是。

       她仿佛早已从容地接受了自己最终会走向死亡的命运,一步一个脚印优雅地迈着舞步走过所有属于自己的季节。

       也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将她神隐,常年作为近侍的他获知审神者的名字并不困难。但他从来只在夜晚无法入眠时于内心默念那个名字,心尖被熨帖的滚烫。毕竟她是如此倔强爱自由的人啊。这点,像鹤一样。

       于是他的季节随着她的离去凋零了。


     「三」

       梦里主位在,醒来万事空。

       在世间晃荡了这么些年,他觉得自己也许终于明白了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鹤丸蹲在地上戳着一丛野花,白色的黄色的,明丽的颜色。

      人类不是正像它们吗?短暂而美丽的生命,它们的生长就注定了结局的凋谢,即使一开始就已经看到黄泉尽头可还是要极尽可能绽放得漂亮。而作为刀——说是向死而生倒也没错。它们的诞生就注定了是作为某些事物的终结,神刀是为了终结污秽,而其他的刀剑是为了终结生命。

      而自己终于也迎来了审神者的生命旅程的终结,倒不如说从结缘的那刻起就注定了这段缘分短暂如白驹过隙。一直提心吊胆会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反而让他莫名麻木了。

      审神者临终前曾问过他们的打算,不少刀剑希望能和她一起永眠。她说如果你们非要陪葬那我也没有办法,但至少我希望你们能多留在世间用人的感官去体会这个世界。

      可是最终仍有大半的刀剑陪她入了棺。

      那些刃把本体留在那儿,自己则在不远的地方守护着这块地盘。不过等审神者的灵力在他们体内耗尽他们就得消失了,每个刃的情况都不一样,有的时间长些,有的短些。

      而鹤丸则看着自己的同伴一天天减少,最后连一期一振都向他道别。他们消失前都有些共性,例如突然回想起以前的时光或者出现幻觉。

      最后只有鹤丸国永一把刀,只剩他。

      是因为他是唯一没有陪审神者永眠的刀吗?

      他抚摸着自己的本体笑了笑。可他不敢再陪她啦。免得再被人盗走惊扰她。

      鹤丸将摘来的小花放在她碑前。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本丸里爱闹的鹤丸笑起来眉眼弯弯。

      他转身优雅但缓慢地离开,身体却如释重负一般充满了愉悦。

      十里以外的土层下面随意埋着一把白金色的太刀,刀柄朝着审神者所在的方向。

      似乎还在期待那里的谁来使用他。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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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主位在,醒来万事空”改自 摘纪录  莎士比亚的一句话的翻译,原文是“梦里王位在,醒来万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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